徐克说：“我就是想尝试一下，中国的武侠世界跟西方技术结合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当《阿凡达》在中国赚取超过10亿人民币的票房时，中国电影在3D技术领域还并未取得突破性的发展，一些所谓的3D国产片大多是以2D转制成3D的形式，业内很形象地称之为“伪3D”。将中国独有的武侠功夫片与3D技术相结合，并非导演徐克的首创，去年初上映的《苏乞儿》中，导演袁和平便首尝了20分钟左右的3D拍摄，但该片公映后口碑遭到恶评，其3D部分的制作也未能成为亮点。

纵观国内影坛，能够担起武侠与3D相结合的重任，可能非徐克莫属。他打造的武侠世界能被观众极度认可，而对新鲜事物充满浓厚兴趣、有着一颗老顽童之心的他，多年来也一直勇于在技术领域上“尝鲜”《东方不败》等片对威亚出神入化的使用、加入大量特技镜头的《蜀山传》、潜入深海拍摄的《深海寻人》等，徐克一次次在技术领域为华语片开拓了更多的可能性。

此次，徐克以创下个人投资纪录的资金投入，及邀请来14年未合作的李连杰，向国产电影的这一空白领域迈出了非常坚实的一大步。李连杰说：“如果连我跟徐克都不敢做3D尝试，恐怕国内影坛也无人再敢尝试。”而影片所呈现出来的3D效果也受到业内盛赞，被誉为“中国影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作品。徐克说：“我拍电影30年，原来都只为这部《龙门飞甲》。”

缘起

“狄仁杰”时就想拍成3D的

记者：这次选择以武侠片来尝试3D，是因为你觉得这样的题材最合适？

徐克：我最早想拍成3D电影的是《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但技术人才、器材等方面都没有给我机会这么做。如果《龙门飞甲》是在“狄仁杰”之前拍的话，可能“狄仁杰”就是3D了。但我并不希望中国电影只能选择武侠这个题材来尝试3D，而是任何题材都可以，哪怕是爱情喜剧。

记者：加入了3D技术后，武侠动作设计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徐克：最大的不同是要呈现出一种空间感。每个人物的武打动作必须利用空间的特点去表现他的线条和动感，反之，这种空间感也要体现出每个人物的性格和境界，就像武侠小说里都会花笔墨去表现人物的性格部分一样。

3D是西方的技术，武侠却是中国特有的，而我的武侠世界又很浪漫，这次我就是想尝试一下中国的武侠世界跟西方技术结合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记者：那么多打戏，哪场3D打戏最难做？

徐克：其实都难做。比如在船上的打斗戏份，我们在这么一个小的空间里四周都会穿帮，拍摄时每个背景都要竖绿布把后面挡住，在后期制作时再一一还原。龙门客栈里的戏份也是如此，最后李连杰和陈坤在龙卷风里的高空决斗，拍摄起来也十分困难。不过经历过这次，以后再拍我们就不怕了，因为我们都一一克服了。

记者：你为何对这一技术如此着迷？

徐克：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拍3D。我们的影院里3D银幕越来越多，为什么我们的电影工业就没有3D电影？即便有尝试，野心也没那么大。为什么好莱坞可以做，我们却不可以做？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至少有这个姿态去把我们的工业摆在跟世界同一条线上给外国人看，证明我们做的东西也是很有力量的。

另一个原因是我个人对新鲜事物一直很好奇，我有兴趣以最快的速度把握这个技术和工具。这次我们建立起了有3D拍摄经验的团队，也让我看到很多可能性。以后我还会继续尝试3D拍摄。

拍《龙门飞甲》时的工作照。徐克直言，自己一直对新技术有浓厚兴趣，并且能很快掌握。

 
这次，周迅被徐克要求在戏中“不能掉一滴眼泪”。

实施

熟悉技术和工具后，一定能省钱

记者：经过这次尝试，你觉得3D技术对武侠电影是带来了一种局限，还是开拓了另一个思路？

徐克：我们的确要先考虑如何能尽量发挥3D的效果，而不是先定好动作。其实3D技术下拍出的一些镜头看起来有点怪，但3D带来的观感是我们拍摄时很难感受到的。

以往我们2D拍摄动作时多以动态为主，在剪接上也以快速的节奏来表达刺激感和力度感；在3D拍摄下必须有空间关系，为此，在戏里我们也安排了很庞大的空间对应关系。我相信这次尝试会给武侠电影带来一种新的发展方向。

记者：这次投资虽然高达三千多万美元，与好莱坞3D大片相比，投资差距仍然很大，但出来的效果受到媒体盛赞。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你其实是在告诉大家，拍3D也可以很省钱的？

徐克：（笑）一定有可以省钱的地方，而且非常多。这次投进去三千多万美元是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做，往后如果更熟悉这个技术和工具，我觉得投资不大也依然可以呈现出比好莱坞电影还要精彩的效果。

其实我们中国电影工业未必要有这个自卑感，只要敢于尝试。我也希望《龙门飞甲》能够带给大家一个启发，一个很强的信心，我们中国电影可以做到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未来

想拍纪录片

记者：听说你帮演员进入角色时会告诉他们这个角色像什么动物。你觉得什么动物最像你？

徐克：（笑）很多人都说我是猴子。

记者：你在片场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怎么会有那么旺盛的精力？

徐克：旺盛的精力来自追求自己想要的镜头。拍出想要的效果时，整个人都会格外亢奋。

记者：拍了这么多年戏，还有什么题材是你一直想拍但还未触及过的？

徐克：纪录片。我一直想拍一部纪录片，但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这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和精力，但我一定会做。

导演说戏

凌雁秋（周迅饰）

江湖儿女，不辨雌雄

新京报：你很喜欢展现出女演员英气的一面，如林青霞、李冰冰，这次的周迅也是如此。为何会钟爱这样的设计？

徐克：江湖儿女，既可行侠仗义，亦可儿女情长，何必非要辨雌雄？我常常比喻武侠人物跟运动员一样，她们的信心、气质和体能，会让你相信她能做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周迅饰演的凌雁秋行走江湖很冷酷、很抽离，可是面对儿女情长时就会有温柔的一面，但温柔中同样也有硬朗。我给凌雁秋的设计感觉是一只鹰，哪怕她离去时很忧伤，也拿得起放得下。

周迅以往的戏路一般是比较娇小可怜的，这次我要求她不能掉一滴眼泪，这样设计一定会让人感觉跟她过去的戏路不太一样。

记者：在故事情节的延续上，凌雁秋其实应该就是张曼玉版的金镶玉，在你看来这两个人物的区别在哪里？

徐克：凌雁秋比金镶玉更坚强。其实金镶玉也会去追周淮安，但凌雁秋就可以完全不需要人家为她的付出有回报，她可以转身离去。

其实拍周迅离去的那场戏时我是很紧张的，我一度担心她是否真能演出完全放得下的表情。不过到最后我设计让她回来，她在高山上把那面旗拔起来的时候，我觉得如果观众能够接受这一点的话，这个人物就成功了，所以我也是一直很小心地在处理这两点带给观众的感受。

赵怀安（李连杰饰）

每次都给他一个情感挑战

记者：李连杰已经很久没拍带有感情戏的电影了，但与你合作时这样的戏份却是一定会有的。

徐克：我每次拍李连杰都会给他一个很特殊的感情世界的挑战（笑）。拍《东方不败》时我还想让他跟林青霞上演一场床上戏呢（大笑）。

记者：你怎么说服他演感情戏？

徐克：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男人，不容易显露内心世界。其实也不用专门去说服他，但我会尽量安排一些让他有同感的对白，这样他演起来也会很自然。

记者：李连杰本人的爱情观也像片中那么专一吗？

徐克：这个我不能帮他回答，但他的身上有一个很可爱的地方就是，他很固执。而这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人物性格。

雨化田、风里刀（陈坤饰）

每个人何尝不是双重身份？

记者：为什么会让陈坤分饰两个角色？

徐克：在拍完《新龙门客栈》后我想到这个故事时，就有这样的设定。因为我觉得江湖上双重身份是一个很惯常的事情，而双重身份之下，如果两个人长得也很像的话，就会变成很有意思的剧情。陈坤饰演的“雨化田”很冷感，而“风里刀”则像一个热馒头，这种对比也是出于这样的一个想法。其实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双重身份？

记者：“风里刀”与李宇春、桂纶镁、范晓萱之间的感情很现代，你怎么看待这种设置？

徐克：“风里刀”绝对是很花心的男人，但江湖里一定是有这样的男人的。青梅竹马的李宇春、敢爱敢恨的桂纶镁、水一样的范晓萱，哪个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感觉，他也是真的都喜欢。我觉得江湖就是这个样子。

情感戏设置

江湖儿女自有“非常”情事

记者：片中，安排李连杰跟范晓萱“演场戏”让周迅离开，以凌雁秋对赵怀安的了解，似乎多此一举啊。

徐克：这正是我觉得男人理解女人的心态有缺陷的地方。李连杰这种很专一去爱一个女人的人，对另一个女人是没什么了解的，他做这个事情也是为了周迅离开，可是他是不是对周迅完全没有感情呢？而周迅的离开也不是因为妒忌，而是因为她完全了解李连杰这样做是真的为了她。这种神交的东西，我希望呈现出这个戏里的人物跟其他的戏感情世界不太一样的一面，而且在江湖儿女很刚强的性格里，也想通过这点去表现出他们跟别人的不同。

记者：开片李连杰对周迅的感情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而结尾却让李连杰追周迅而去。你觉得赵怀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徐克：我觉得武侠的浪漫就在于一个侠客对另一个人强烈的态度。李连杰的感情是一直隐藏在心里面的，他希望不要把他心里最关心的人引上不归路，所以他让凌雁秋走，即便感情再深也不想连累她。可是到最后我为什么设计让周迅杀掉陈坤？我觉得她这样做就击破了赵怀安的最后一关，他觉得他还欠凌雁秋。但这不只是报恩那么简单，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肯去承认凌雁秋改变了自己。

剧本创作

正派与反派间需要找到平衡

记者：片中人物众多，处理不好就很难立得住，在剧本创作时期，这个问题是否困扰过你？

徐克：因为这次反派的力量十分强大，正派人物与反派之间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的力度。既然有了一个样子很像反派的傻瓜“风里刀”，我们就围绕他创作出身边一众人物，这些人物会跟他斗智斗勇，也可以跟他谈情说爱。而正派团队中的不稳定因素也要存在，这样的情节设计起来也会更丰富。

记者：《新龙门客栈》在情感表现上有很多留白的地方，但《龙门飞甲》在这方面的对白感觉很直白。

徐克：（笑）其实《新龙门客栈》也有很直白的啊，林青霞跟梁家辉在最后一场戏里面吵起来，也会说些“你认为沙漠就这么冷酷吗？”“你是最坚强的，能够在沙漠呆这么久，忍受来来往往很不贴心的过客，你比我勇敢”之类的话。《龙门飞甲》也有留白，最后有的人离去，有的人追去，有的人留下，他们在经过这次大战的感受，我都是留空了没有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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