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的传统与3D
记得许多年前,在迪士尼乐园。我与小女孩戴上由园方配发的黑眼镜,乖乖地坐在位置上,隆而重之地等待一出4D电影现身。
那时看到立体的画面及现场所营造出来喷水、香气的效果,我心想,电影那专攻光影、图像的时代,就要进入一种生活的场景,那不再是梦工厂,不是梦境的重现,而是现实的介入。
之后,这两年,4D并未普及,3D却已迹近“泛滥”。尤其在卡梅隆的《阿凡达》里大放异彩,微细的粒子与如真的影像。电影急步向科技靠拢,当观众目炫神迷地在身历其境的拟实世界中,我们似乎忘了,我们要求所有艺术最初始的承诺,是否重点在于“图象的真实”或是“想象的真实”。若然形式与内容最开始是并驾齐驱的,是平等而互惠的。现在,这两个朋友却渐离渐远,遂令我们叹息并开始询问:我们到底为了什么看电影?
《普罗米修斯》的导演,莱德利-斯科特,在这部称为异形前传的电影中,似乎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跟随潮流,但他拒绝被浪头卷走,他想把传统的电影美学放到应有的位置之上,他制造一个机器人戴维来抗议我们对所有科技令人类平板化、模拟化的危险。他探讨死亡与传承的问题。他肯定人类道德的美行例如牺牲和互助。即便我们老祖宗是个异形,我们都有责任将自己转形为更好的生物。
斯科特在《普罗米修斯》里的哲学思考或许不够深入、或许未殝完善。但在一部科幻片里,尤其是3D的科幻片中冀望表达这么“传统”的内容,而不是依赖图像之拟真、视觉效果之震撼来说服观众你付的票价值得的做法,会令那些对如今3D电影稍稍有点疑虑的观众如我,感到安心。一如导演那部著名的被许多人所喜爱并提及的《银翼杀手》一样,斯科特关注的基因、复制人和高科技与人类的关系,他对于希腊神话里的哲学命题早在《银翼杀手》中显现。此次更直接用“普罗米修斯”这个创造人类的神祇为名,串以永恒长生不死的议题,那是导演一以贯之的思考主题。可以说斯科特是一个长情深情的导演,他对所有的革新并不排斥,但他只愿意将内容放到新瓶子,创造与被创者的相依关系,就是电影中父与女的关系,机器人与他主人的关系一样,存在永远不可解的矛盾。被创造者濡沬着创造者,如子女仰望着父母,但是,他们长成了,他们亦渴望着自主独立。
像机器人戴维一样,他爱着他的主人,但他也明白,切割脐带甚至离弃父母是最终要走的那一步。因为那样,不管创造者是异形或任何东西,你都自由了。你是主体,你是个人,你是你。
而那个予你生命的普罗米修斯,予你火的父,予你基因的创造者,都在你决心自由的那一刻,化做一阵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