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斯奎尔斯是一位电影剪辑师，过去二十年来一直与李安导演有过合作，曾经凭借《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剪辑提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他最近一部作品，记者就此采访了他本人，请他谈谈如何以CG(电脑动画)形式拍摄老虎，3D剪辑的苦恼，还有数字演员将如何在未来代替人类演员在电影中出现。

　　电影剪辑师的职能是怎样的?

　　我一般会处理李安在前一天拍摄的画面。一个两分钟的场景他们会拍两个小时，然后把素材给我。我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素材变成电影场景。我在电影制作过程中的工作范围很广，取决于虚拟效果是怎样的。在少年派这部电影中，我常常要出现在拍摄现场，但是在现场的时候我并不是在工作。我处理初期的剪辑，把影片组合起来，还有所有的编辑工作。我要做出很多不同的东西，设计不同的场景，拿给导演看。我和李安合作的时候他不会在初期剪辑时给我任何方向性的东西。导演需要从我这里了解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们有没有忘记什么?他们把所有的场景都包括在内了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需要转天再拍一遍。

　　一位剪辑师要观看多少次剧组拍摄的电影?你看了《少年派》多少次?

　　剪辑完毕的版本我大概看了30、40或者50遍吧。现在的电影要制作许多不同的版本，需要很多时间把这些版本检查一遍。我们有3D版、2D版、IMAX版、胶片版、2D数字版、2D胶片版，声音方面有7.1环绕声、5.1环绕声、Dolby Atmos效果、电视音响近场效果，等等。

　　所以最佳拍摄镜头的选择，决定派的面部出现多长时间，这些都是由你来决定的了?

　　你每天要做上千个很小的决定，你去做就是了。怎么感觉对就怎么做。和科学没什么关系。

　　少年派里面最难处理的是哪一个场景的镜头?

　　在编辑一部电影的过程中，通常耗费时间最多的是那些没有一点特效的场景。少年派这部电影里面，我用了很多时间处理一家人共进晚餐探讨宗教信仰的那个场景。一些使用特效的场景，比如沉船那段，几乎不用修改什么。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处理视觉效果，重新剪辑的任务不多。

　　3D影片给你们在制造特殊效果的时候带来了哪些挑战?

　　3D和视觉效果让所有工作都更难了。2D还好说，少年派坐在一个漂来漂去的船上，头发乱糟糟的，如果没办法把头发弄清楚，关系不大。但是在3D影片里他的眼睛必须要在画面上精确地定位。如果不这样的话，观众就会发现。为了避免动态模糊的现象，就要用更大的广角拍摄，把两只眼睛的轮廓清晰定位，再让每一个画面都能匹配上。在2D时代相对容易的事情在3D影片制作中好像恶梦一样。

　　在这部影片中，我们的目标是让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实。影片中的老虎不是卡通版的或者像幻想中的样子。看起来一定要真实，这一点也是我们制作影片时遇到的问题之一。

　　在拍摄少年派用棍子驯服老虎的那个场景时，我们先用四个半小时拍摄了一只真实世界里的老虎。我仔细看了每一个镜头，并且和来自台湾的驯兽师一起讨论。他向我讲解老虎的每一个动作都代表什么意思。然后我们就基于所拍摄到的素材，着手去剪辑这个场景。

　　未来二十年之内是否所有的电影都会是3D的?

　　3D影片很难拍的。当彩色电影刚刚问世时，有人说“一些类型的电影只有拍彩色片才合情理，接着彩色片成为了标准，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拍黑白片”，但3D的情况有点特殊，需要更多的后期制作。摄像机也更难操作，对设备的要求也更挑剔。换个镜头用的时间是2D影片的三倍。作为影片拍摄者来说要付出更大代价，这一点将在一段时间内制约3D影片的推广普及。

　　3D影片的分发也更困难吗?

　　3D影片面临的一个很大问题是许多影院都没有办法让荧幕达到足够的亮度。投射到荧幕的过程中会损失一半的影片光线，通过3D眼镜时又要损失更多。这是实现3D技术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

　　48帧(48 FPS)技术怎么样?彼得?杰克逊(Peter Jackson)在影片霍比特人(The Hobbit)中使用的技术。

　　有人反映说这东西看起来太真实了。你看到的是穿着戏服的人，而不是精灵和矮人。电影能够从某种程度的抽象中获益。3D是一种去除抽象的方式，目前还不清楚观众是否会喜欢这一点。实际上美国人是接受3D影片最慢的一个观众群体。而中国人除了3D别的都不想看。

　　另外，有相当多的人没有恰当地收看到3D影片。他们的光学系统无法很好地享受影院中的3D效果。所以3D影片对很大一部分人来说是不适用的。3D影片究竟会是细分领域还是占领电影市场，我不知道。让人们在家中看3D影片是很难的，因为没人喜欢在家戴眼镜，可以理解，但是没有3D眼镜要实现效果很难。

　　拍摄一只CG老虎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尤其是在这部影片围绕老虎展开的条件下。

　　即使没研究过老虎的人也多少知道物理。人们知道这样大体积的动物移动起来是怎样的。如果看起来感觉不对劲，观众会知道出问题了，但是不清楚原因是什么。我们在制作动画时要从一只老虎的解剖开始，真实的骨骼、真实的肌肉，毛皮的纹理。我们用模拟来实现。如果每个画面都要用动画渲染，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没法做一个像样的成品出来。

　　未来数字演员是否会代替人类演员?

　　这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最难的部分是人脸表情。人类可以很好地做出各种身体运动，只要使用运动捕捉数据(motion capture data)或者直接拍摄演员就可以了。脸部的肌肉太多了，人类善于解读各种脸部表情的能力。

　　电影中所保留的原书当中最重要的剧情是什么?

　　该片是围绕一个冒险故事展开的。作者(Yann Martel)认为，最重要的一段是该书(和电影)的结尾部分。派讲了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接着问“你喜欢哪一个版本?”不同的人对故事结尾有不同的理解。我们故意没有按某一特定的剧情走向来结束影片。这也是整本书的关键。如果我们只是讲述少年派和一只老虎的历险故事，那么我们就不会拍出这部影片了。

　　你为了少年派这部影片特地去学习了一些什么东西吗?

　　我要去学3D技术，因为我要编辑3D电影。在拍摄早期我们就决定少年派将是一部3D电影。我们每天都戴着3D眼镜，吃了一大瓶止痛药，3D眼镜会让眼睛很疼，但是我挺过来了。除此之外我读了原书，也读了一些有关求生的书籍。